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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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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多蘭瑟爾河風景最偏僻的棚戶區深處。

春季的寒風雖然不如冬日淩冽,但是河邊的風帶著河水的潮氣,吹得伊妮墨綠色的裙擺飛揚。

她瑟縮了下脖子,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羊毛披肩。

精致單皮鞋,踩在私自搭建的腐朽地板上發出“嘎吱——”的聲響。

面前是那扇破舊深色的大門。

久久沒有回音。

伊妮德失魂落魄的依靠在女仆身上,她手腳軟的站不住,整個人孱弱的像是春風中飄零落葉。

仿佛似乎下一秒就會崩潰的時候。

緊閉的破舊門“吱呀——”一聲打開了。

“尼克!”

從背後門扉裏漏出尼克那張連續熬夜,而長滿胡須茬子的臉滿是頹敗。

伊妮德單薄到跟風中落葉一樣,見到尼克頓時悲傷湧上心頭,讓她踉蹌的撲向站在門扉後面年輕畫師。

美貌多金的貴婦人。

記憶裏的伊妮德,永遠都是站在多蘭爾瑟河畔,手握折扇風情浪漫的貴婦人。

那個撐著小陽傘梳著著新潮發髻,穿著精致皮靴裙擺上的繡線,在太陽底下都像是發著光的金絲。

欣賞他的畫作。

“伊妮德。”

她該是悠閑富足生活中,不沾任何塵世汙穢的貴婦人。

可是當尼克修長的雙手扶住女人單薄的雙肩時候,摸著那瘦到凹陷的肩胛骨,他滿腦袋裏回蕩的都是蘭迪的臉。

那張痛苦充滿哀嚎的臉。

在黑暗昏暗的雜物房裏,尖叫著哭泣掙紮的孩子。

被揪住頭發從角落裏面拖出來,丟在地上樣子簡直像是踢翻肚皮的青蛙,滑稽到可笑。

稍微擡腳就能碾碎身軀,內臟流一地。

明明伊妮德站在面前,尼克的思緒卻像是脫韁的野馬。

他感覺扶著伊妮德的雙手莫名其妙的燥熱,像是心裏裝著野獸般的聲音在心底叫囂。

他回憶著手裏攥著錘子沈甸甸的感覺,小孩指甲鋒利如刀,蘭迪指甲剜掉手背上肉的傷口早已愈合。

現在只剩下一個一個圓圓的白斑。

“你怎麽來了!”

尼克垂落著看伊妮德的眼神都不對了。

那是黑暗帶著點禁忌的狂熱。

他指尖有些難耐的摩挲著女人單薄肩胛骨,想象著掐斷這個纖長脖子時令人戰栗的觸感。

心緒戰栗又澎湃。

既怕被發現是真兇,又想狩獵的感覺。

恐懼與緊張交織在一起,配上他現在憔悴的面容,讓尼克那張俊美的臉透出幾分黑暗誘惑氣息。

目光越過伊妮德,看著身後隨行的護衛和女仆,漏出了個和善的笑容。

“有什麽事情進來說。”

說罷往後退一步,就讓開黑洞洞的門扉,邀請他們走入‘畫師的屠宰場’。

“外面太冷了。”

“我最近在忙著創作作品,屋子裏沒有打掃很亂將就一下。”

領著人進去。

拉著窗簾的畫室裏,光線昏暗都是慘淡的灰色調。

桌面上腐爛的蘋果,積著厚厚的灰塵。

臟兮兮的調色盤丟在一旁的矮桌上。

筆筒裏洗到渾濁的水,還插著他丟棄筆尖,暈染出一絲絲彩色灰敗的色調。

有種扭曲的墮落的美。

一個月沒見。

伊妮德重新踏入這間冰冷彌空間的時候,還是詭異產生了幾絲冰冷氣息,她仿佛聞到灰塵的味道以及一種怪異的陰森感。

這種感覺是她從尼克身上從來沒有感覺到氣息。

空蕩蕩的畫室裏,背對她擺放的巨大的畫卷,突兀到一眼能看見。

孤零零的擺放的幾張椅子,一張桌子,再剩下的就是一眼能看到頭的家具。

一張床,一個衣櫃。

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床褥,單薄皺巴巴的被褥胡亂堆在上面。

“我這裏沒有茶葉只有點牛奶,要不要來一點.”

殺死蘭迪之後。

尼克以為自己重新見到伊妮德會心虛。

事實上他確實心虛的不行,但是隨著心虛衍生上來的就是圓謊時的鎮定,以及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隱秘刺激。

到現在還沒有人發現蘭迪死在他手上。

陰險狡詐的兇手偽裝成無害的樣子,貼心的安慰悲痛的母親,近距離觀察受害者哀泣的表情。

有一種無法宣之於口的禁忌刺激。

玩弄欺騙人心的魅力。

這是任何游戲無法達到的刺激感。

尼克感覺自己十分變態。

他壓下心中的沖動,起身從壁櫥裏,翻找出僅剩下一點的牛奶桶。

拿起在牛奶鍋。

小心翼翼架起在火上溫著牛奶。

燒到發黑的牛奶鍋在:“咕嘟咕嘟——”的冒著白煙。

伊妮德帶來的仆人。

房前屋後仔細觀察,看著他們翻開房間各種角落,尋找著蛛絲馬跡。

尼克握住木柄攪動鍋裏牛奶。

用餘光觀察著他們臉上的表情,看著他們腰上鋒利的劍刃,看著他們拉開衣櫃看著他們翻開床褥查看。

伊妮德開始懷疑他了。

尼克被熱氣蒸到的手有點燙,他扯下掛在旁邊抹布。

擦了下手。

轉過臉來的時候,迷人的臉上洋溢著撫慰表情,將熱好的牛奶倒入杯中。

邁著優雅的步伐轉身。

微微歪頭一笑,頎長的身材通體風流。

鞋子踩著舊地板發出“嘎吱——”聲。

“喝口牛奶暖暖身上。”

沒有證據。

美麗的伊妮德不會知道。

她坐在椅子擺在旁邊銹跡斑斑的大鐵鍋,就是燉煮蘭迪屍體的容器。

也不知道他穿著她送的禮服,親手在兩人最後約見的那天夜晚,殺了親愛的兒子。

愚蠢的伊妮德也不會知道,是因為她對自己過於親近。

才給他擄走蘭迪的機會。

熟人作案。

這可是,唯一的血脈啊!

多可惜,多年輕的孩子。

已經化作了多蘭瑟爾河底游魚的食物。

會被那一群群野蠻沒有理智的畜生,吃掉他的肉,會吞掉他的眼珠子,會一點點蠶食幹凈他手指。

只剩下血淋淋的白骨。

一個月的時間,足夠啃得面目全非了。

屋子後面狹窄低矮的雜物間裏,所有染血的稻草都被尼克,抱來放到火爐裏燒了。

那猩紅灼熱的火焰能燃燒掉一切罪惡。

將潮濕稻草烤幹燃燒殆盡。

蘭迪被分屍之後被脫下來衣服,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絲蹤跡。

能燒的燒,能沈河的沈河。

面對蘭迪身上扒下來的貴族珠寶。

尼克不貪心。

他要抹去蘭迪在世界上最後的痕跡。

有的時候真想試試。

如果美麗伊妮德知道,她身下坐的凳子,是她兒子蘭迪被綁的凳子時,會是什麽表情。

那個孩子最後死的時候哭的可慘了。

倔強高傲的少年,渾身傲骨被死亡危機折斷。

一點點趴在兇者腳下漏出柔軟致命點的時候,那個姿態真的誘人極了。

怪不得有人喜歡純潔的獵物。

實在是,罪惡迷人。

蘭迪剛剛丟失那幾天,遍尋不到兒子蹤跡的伊妮德。

曾經找過尼克哭訴的。

那個時候尼克沒想殺蘭迪是真的。

年輕閱歷淺薄的畫家當時思緒非常混亂緊繃。

科爾的威脅,貧民窟的詐騙犯,被逼到絕地毫無靈感的卑賤畫家,如果再畫不好贗品的。

現在躺在多蘭瑟爾河底餵魚的都是他。

所以尼克當時是誕生個逃跑的念頭。

最壞最壞的結果,就還能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貴婦人伊妮德,那裏騙點錢作為逃跑路費。

尼克但當時混亂極了。

他極度的苦悶,在真正思考要不要,擺脫這個泥潭。

只是他混亂間換好衣服出去見伊妮德,那邊被他困在低矮狹窄雜物間的蘭迪,就仗著身量小的優勢費力掙脫了繩索。

.......

被綁了三天沒有進食的少年餓的眼冒金星。

蘭迪死都不肯相信。

尼克居然會打暈他把他綁起來,他母親喜歡的年輕畫家,自己一直看不順眼覺得不靠譜的尼克。

“果然是陰溝裏垃圾。”

“棚戶區裏老鼠。”

蘭迪本來以為尼克撐死了就是個騙錢的小白臉。

目標是母親伊妮德。

哪裏知道尼克目標是自己。

心真大,出手抓的就是家族繼承人,他年紀小又是獨子。

蘭迪氣壞了。

他母親伊妮德雖然人到中年,但是性格裏還有點少女時期天真浪漫。

她本來就是貴族小姐,結婚之後又被寵溺。

父親的死亡對她來說打擊很大。

但是打擊很大,日子還是要過的。

讓伊妮德一直單身,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
所以蘭迪覺得母親養個情人沒什麽問題,雖然這個畫師尼克他各種看不上。

但是臉長得足夠俊美。

身份又足夠卑賤。

好掌控。

只要不結婚,蘭迪其實不反對母親和他來往。

但是蘭迪萬萬沒料到,那個貧賤畫家野心這麽大。

現在看來讓母親跟尼克在一起危險太高。

黑暗中掙脫枷鎖的少年,蘭迪摸著冰冷粗糲的墻板。

黑暗中感覺格外敏銳。

他能摸到劣質木板上粗糲毛刺,能魔道掛手尖銳物品,還能摸到些廢棄的陶罐,以及滿地的稻草。

踩起來發出細微響聲。

難以想象啊!尼克裝的那麽好。

那麽個慫包竟然敢綁架他。

似乎除了錢就沒有任何理由了,總之是不會為了命。

回想那天。

“你綁架我?”

“你在外面欠了賭債?”

“你這個陰險卑劣的貧民,你勸你早點放開我!我不追究你的責任!”

“你聽到了嗎?”

被綁在柱子上猛烈踢打的蘭迪,被踹的一聲不吭的畫師。

被科爾逼到絕地的尼克,精神已經區域崩潰,他根本就沒把蘭迪話放在心上。

他不是聽不懂。

而是根本就沒用心聽。

滿腦袋都是蘭迪喋喋不休呱噪的音調。

令人不爽!

孩子尖銳辱罵,加上河岸上喧鬧的人群,

全都是貧民,垃圾之類的嘲諷....以及周圍透過薄薄墻壁傳過來喧鬧人聲.....

神經的極致緊繃讓尼克的感知出現了問題....

瘋狂的害怕蘭迪聲音傳出去。

下意識將蘭迪的言語變得刻薄,稚嫩的面容變成兇惡的嘴臉......

他怎麽能讓蘭迪回去呢!

那不是做白工。

所以尼克的不由分說你這一團臟兮兮的布堵住了蘭迪的嘴巴。

塞得少年“嗚嗚嗚——”直罵人。

然後慌亂至極的畫家,鎖住了昏暗狹窄的雜物房。

早稻草中做窩的老鼠,半夜透過木板傳來的磨牙聲,還有就是偶爾從無法關閉窗戶外面飄來的河水腥味。

尼克太慌張額。

他三天時間沒有松綁沒有給蘭迪食物,完全不知道怎麽辦才好。

蘭迪幾乎餓到吐酸水。

他們一個不肯放人走,一個懷疑對方要殺人。

沖突在三天之後爆發。

蘭迪失蹤找不到慌張到極致的伊妮德,匆匆慢慢找上門來她來祈求尼克的幫助與安慰。

也就是在尼克出去的時候,蘭迪選擇逃跑了。

....

一直乖乖待在雜物間保持體力的少年,趁著年紀小掙脫了繩索。

尼克本來綁的就不緊。

第一次幹這種事情,到底經驗少。

“救命!”

“有人嗎?”

蘭迪掙脫繩索之後,就像只被困在狹窄雜物間裏的困獸,試圖尋找著出路。

繩索綁的不緊。

但是雜物間門外的鐵鏈鎖的結結實實。

拍著腐朽的門板,拍的“啪啪——”作響。

蘭迪的試探呼救的聲音,在人潮喧鬧的多蘭瑟爾湖畔的夜景中很快就被埋沒。

這裏是棚戶區的貧民窟,也是帝都最大夜景聚集地。

每到暗夜人潮湧動的時候,就是氣氛正濃烈到高漲的時候。

燈紅酒綠的熱舞中,人們縱情高歌,歌姬高音與合奏會輝映曲調婉轉嫵媚。

蘭迪那微弱求救聲,很快被嘈雜聲淹沒,岸上的人根本聽不到。

更不要說,暫時離開的尼克,隨時都有回來的可能信。

所以,蘭迪在黑暗中隨意摸了個東西,握在手上沈甸甸的攥在手裏。

他手裏握住的是一把錘子。

尼克當時心思忐忑的安慰完哭泣伊妮德,心裏壓抑到幾點的畫師還喝了點酒。

尼克在聽伊妮德的傾訴,也是變相的打聽下外面的風聲。

他心裏有鬼,又被科爾步步緊逼,慌得不行。

當搖搖晃晃的尼克,帶著酒意醉醺醺回到畫室的時候。

推開腐朽的房門。

他帶著酒氣去看了下關在雜物房後面蘭迪。

尼克怕那家夥趁機逃跑。

結果一打開門看到就是敞開的窗戶,借著清冷的月光照的孤零零的柱子上,哪裏還有蘭迪的身影。

尼克當時酒都嚇醒了!

艹!

跑了!

他傻楞楞站在雜物房裏的時候,下意識猛跑到推開的窗戶邊。

然後趁著這個機會從背後猛竄出去的弱小身影。

潮濕稻草一踩就會發出聲響,根本就隱藏不掉。

“回來!”

尼克猛喝一聲,突然轉身去追。

他畢竟是成年人,手長腳長很輕易就抓住了,逃跑貴族少年。

“尼克你瘋了!”

“你放開我!”

尼克手指抓住了蘭迪的衣領,少年驚慌失措踢打著他的小腿,手上握著錘子下意識揮舞砸到了尼克臂骨。

“嗷——”

臂骨挨一錘子。

疼非常疼!

被錘子砸一下劇烈痛感,讓尼克緊繃到極致的神經繃斷了。之後事情他就有點記不清楚了。

他記得他甩了蘭迪一耳光。

然後在少年的哀嚎,痛苦呼救,在淒厲的慘叫.....

而尼克一只手抓著人,一只手捏著錘子,捂不住他尖叫的嘴巴。

然後騎在蘭迪身上。

他只是想讓他閉嘴,尼克當時腦袋發蒙,心裏只有一個想法。

怎麽閉嘴呢!

他選擇了最果斷最直接的答案。

腦袋裏緊繃的神經在這一刻瞬間繃斷,奪過來的錘子猛砸了下去。

頓時稻草上,染了血。

一下,一下,又一下。

血跡混著腦漿越擴越大。

.......

將煮沸的牛奶遞給憔悴伊妮德。

尼克拖了個凳子在她對面坐下,周圍仆從依舊在翻找卻一無所獲。

“沒有糖了?”

“條件簡陋很抱歉。”

小口小口喝著牛奶的美婦人,恐怕她做夢都想不到,她唯一的兒子蘭迪。

就在剛才煮牛奶火爐旁邊的大鍋裏呆過,現在整個屍身都變成了多蘭瑟爾河下面的魚食。

......

艾倫將拿到汙染品分給了安格斯。

他自己還留了一份。

“這是汙染聖光雕像的女巫心臟。”

“莉莉絲不同意,但是我們不能等依著她,我就不信找不到汙染者。”

“任何權利結構,只要有人的地方,就會有仇恨。”

“有人憎惡黑暗,就有人憎惡光明。”

“我們分開去尋找有這個欲望的目標,期待你和我各自的結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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